直到不久以前，科學家們還認為大腦是固定不變的，大腦迴路在我們的幼年就基本發育完全。如今，我們已瞭解到，大腦的「神經可塑性」決定了大腦不但可以改變，而且可以通過改變自身結構來回應重複性的心理體驗。

我去年看到色情與大腦變化這個報導的時候沒太當真，今年又仔細查閱了一下相關資料，發現劍橋大學也有過這種類似研究。簡單說就是，對色情成癮的人，他們大腦的同一部位——「獎賞中心」，都發生了變化。也就是說，推動大腦發生可塑性改變的主要動因來自大腦的「獎賞中心」。平時當我們達成目標時，「獎賞中心」就會被激活，分泌出化學物質多巴胺，使我們感到成功的興奮，並強化代表「成功」的神經元之間的聯繫。在人類經歷性興奮和新奇體驗時，也會分泌多巴胺，所以當色情內容中不斷出現的「新性伴侶」時，「獎賞中心」也不斷受到刺激。隨著這種印象不斷加深，當事人的性趣也會隨之發生改變。但問題來了，在固定時長內看多少色情片，才有可能使大腦結構發生變化？

這篇來自《連線》的文章，或許能使你帶著思考地來看待這一問題。

文/Christian Jarrett

譯/風起如夢

一百年前，人們曾說手淫會導致失明。而人類在不斷進步。如今又說，看一些色情作品會讓大腦萎縮。這一說法從去年在醫學雜誌中地位很高的《美國醫學會雜誌——精神病學》中的腦部結構圖像中得來。

在眾多誇大其詞的說法中，我鍾情於德國網站的一個標題：「醒醒吧傻瓜：在線觀看色情作品會讓你的大腦枯萎殆盡（www.dw.de/pea-brain-watching-porn-online-will-wear-out-your-brain-and-make-it-shrivel/a-17681654）」，別的有如「看色情作品會導致大腦萎縮」（來自於含糊其辭的每日郵報www.dailymail.co.uk/sciencetech/article-2642712/Does-watching-porn-make-LAZY-X-rated-content-shrink-region-brain-linked-motivation-study-claims.html）以及「看色情作品會導致大腦灰質減少」（赫芬頓郵報www.huffingtonpost.com/2014/06/02/porn-less-gray-matter-brain_n_5418607.html）。

這項弔足大家胃口的研究結果經由德國的心理學家西蒙妮‧庫恩和精神病學家尤根‧加利納特發表。他們分別用三種方式掃瞄了64個健康成年人（平均年齡29歲）的大腦。64個受試者都沒有精神或神經疾病。因此，如果他們的大腦萎縮過（後文會提到），那也不會引起任何嚴重的問題。

第一組試驗只是簡單的腦部結構掃瞄。第二組觀察他們在觀看色情圖像和普通圖像時的大腦激活模式。第三組則觀察大腦在掃瞄儀下放鬆5分鐘的腦部活動（即所謂的靜息狀態掃瞄）。受試者平均每週用4個小時觀看色情作品，並且根據「網路色情篩選試驗」，他們都不符合網路色情成癮的標準。

雖然聽起來不可思議，但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研究發現，花費在觀看色情作品上的時間和大腦前部皮層下的灰質量呈負相關。其中的右側紋狀體以獎勵機製為我們所知（當然也有很多其他功能）。換言之，觀看色情作品的時間越長，這部分大腦區域中，其灰質量就會越少。而且，更多熱衷於色情作品的觀眾，在看到色情圖像時，其左側紋狀體做出的相應刺激更少，並且右側紋狀體和左背側額葉前皮層之間的聯繫似乎也會減少。

研究者聲稱，隨著測驗者不斷閱讀色情刊物，大腦紋狀體（也就是圖中紅色部分）會隨之不斷縮小。

那觀看色情作品到底會不會讓大腦萎縮呢？研究員認為還是有可能的：「也許人是受到了誘惑，假定大腦受到色情作品的刺激而頻繁地做出反應，就可能會導致其基本結構的改變和功能的弱化。」

人雖受其誘惑，但他應該知道那隻是色情作品，並非全部。這項研究存在的極其明顯的弊端就是其斷章取義。換種說法同樣可以：大腦紋狀體中灰質少的人對色情作品會更沉迷，而不是因為觀看色情作品導致了這種大腦結構。研究人員對此心知肚明。庫恩告訴每日電訊報（其仍然以此為標題：「觀看色情作品會損傷人類大腦」）說：到底觀看色情作品能否改變大腦結構，或者人們是否生下來就具有那種適用於觀看色情作品的大腦類型，現在還不得而知。

相關性研究的試驗中並不只有互為因果關係的兩個變數主導試驗走向，同時也存在著不受控制的未知因素在影響著試驗結果。這項研究中，受試人的性格明明是一個影響因素，卻被視而不見。毋庸置疑，性格影響著一個人的媒介使用情況（包括色情消費）及其腦部特徵。直接對人們提出他們看過多少色情作品這樣的問題是對他們尋求外向型性格、降低責任負擔以及慾望發洩的赤裸裸的誘導。比如，在工作時看色情作品往往會讓人責任感下降，易於衝動行事。去年的一項研究認為：「神經質、隨和性、有責任心、強迫症這些人格與導致網路使用言外之意即色情消費的潛在強迫行為聯繫非常密切。」

讓人驚訝之處在於，儘管庫恩和加利納特已經確定受試者沒有抑鬱及成癮症，但他們還是沒有統計受試者的人格特徵。如果他們將人格這一因素考慮進去，可能就會發現存在於人格和大腦功能結構之間的緊密聯繫。以往研究表明痴迷於尋求刺激的人對強烈感官刺激的圖像（包括色情和暴力）的敏感性有所降低。還有一項研究記錄了由於人格差異導致的大腦靜息狀態下的活動差異。進一步的研究顯示，性格外向、接觸事物多的人相較於其他人更經不住色情形象的誘惑。

由於沒有統計和控制人格這一試驗變數，這項研究結果顯得毫無意義。對於花費在觀看色情作品上的時間這一問題，受試者的自我陳述只不過是對其人格特徵的粗略概括，同時他們也不想過多暴露這些私人愛好的細節。並且像外向和尋求刺激這樣的特徵性人格與大腦結構和應激模式密不可分。因為沒有對受試者進行一段時間的跟蹤試驗，這項研究也毫無證據表明觀看色情作品會對受試者產生什麼影響。而且，也沒有將其他形式的媒介消費考慮在內，雖然受試前後能夠知曉，但即便如此，還是無從得知牽扯到受試者觀看色情作品的是色情消費還是如觀看暴力電影和網上賭博等其他形式的媒介活動（退一步說，如果研究人員將所有網路使用類型都考慮進去的話，這項研究發現還是有其價值的）。

研究員們得到大腦受損萎縮的結論後，各大報紙上都能見到以此為標題的文章，而他們特意招募的都是沒有精神神經疾病的健康受試者。在一項腦部掃瞄研究中，招募而來的64位受試者平均每週觀看4小時的色情作品。他們沒有什麼疾病，掃瞄也證實受試者中不存在神經精神或是內科疾病。若以此角度看這項研究，其獨到見解確實意義深刻。儘管色情作品對個人和社會利弊尚存爭議，只可惜這項研究也沒能對此做出權衡。因此，這樣的標題也許更為合適：「正常觀看色情作品不會損傷大腦」。

「利維坦」（微信號liweitan2014），也就是我本人吳淼（寫詩的時候叫「二十月」）的訂閱號，純粹個人興趣——神經基礎研究、腦科學、詩歌、小說、哲學……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反清新，反心靈雞湯，反一般二逼文藝，反基礎，反本質，不以商業化為目的，也不追求所謂用戶數量，喜歡就來看看，沒準兒能給你些啟示，不喜歡就麻煩你手一哆嗦取消對我的關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