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廟...

心臟廟

2015-02-12, on 健康醫療



文  張耀懋

從印度首都新德里直直往南,若徹夜不眠,得開個卅、四十個鐘頭,約一千七百多公里的荒郊野外,有一座心臟廟。說是廟,拜的卻不是神;是一家醫院,專門開心臟手術的醫院─Narayana Hrudayalaya。心臟廟,是外人對它暱稱;一家在不毛之地兀然綿延的平樓醫療城。

這其實是一家再「血汗」不過的醫院了。醫師一上班,就得不斷地開刀,一檯接一檯,直到下班,一整年的開刀量是其他歐美國家專科醫師的數倍以上。整棟醫院除了手術室等單位外,幾乎沒有空調,全靠窗戶通風,自然採光設計,白天連電燈也省了;護理人力只配備在重要的手術房、恢復室等單位,醫院要求陪病家屬得先學習幾小時的護理訓練,以協助病患術後傷口的簡單護理。

不僅如此,整棟醫院到處充塞著鈔票的氣味:管理部門會將最即時的醫院損益報表傳到每位醫師及管理者的行動通訊設備上,隨時提醒警惕。

這似乎是泰勒式管理與規模經濟的最佳奉行者。它的稅後淨利率逾百分之七。負責人的年薪據說破一千五百萬台幣。

薛提(Devi Shetty),就是這家心臟廟的創辦人。在這之前,他是印度上流社會的心臟外科名醫,要請他看診、開刀,口袋裡得有一定的深度。

有一天,一個小修女上門來,請他出診,「她真的不方便來醫院,要麻煩您走一趟。」「出診?」薛提有點納悶,「難道不能請她來醫院?」心裡犯嘀咕,一趟出診得花多少時間,少開幾檯刀啊!

但終究拗不過眼前這位誠摯的修女,他往診,見到了改變他一生的病患─德蕾莎修女。

這一年,他細心的為德蕾莎修女診治心疾:同時,德蕾莎的言行修為,也診治薛提的人生觀與價值。在薛提的辦公室牆上,據說掛著兩張和德瑞莎修女的合照,其中一張寫著:「服務的雙手比祈福的嘴唇更神聖」─這是「血汗醫院」下的血肉靈魂。

「心臟手術已發展一百年了,但是,世界只有百分之十的人有財力負擔。」薛提想著過去的行醫生涯,「當我告訴病患一次開心手術的花費」時,薛提感嘆,「這個病患就此人間蒸發。」在缺衣少食的印度農村,動輒十幾廿萬台幣的開心手術,不啻是天價。與其全家坐困愁城,倒不如自動消失。

這些窮病人消失在印度農村、非洲窮壤,當然也曾消失在你我健保未開辦的臺灣貧鄉裡。

薛提很感慨,我們用絕大部分的精力追求更先進的技術、更有效的藥物,但是,「醫療,人們更需要的是,更低的就醫成本,更普及的醫療。」讓更多人可以享受到醫學的進步、醫療的成果。

這間標榜「深入群眾」的廉價醫院就在印度偏鄉橫空而出。高效率化的管理模式,壓成本到最低,一檯開心手術只收費兩萬台幣,不到印度一般私人醫院收費標準的一半;那是美國心臟手術平均收費的十分之一不到。從二○○一年開幕以來,它已治療了五萬三千心臟患者。

削價收病患必然導致低品質?這是美國人在看到心臟廟的經驗後,都會有的不屑。但是,逛一圈醫院,就會發現,醫療儀器幾乎都是因大量採購的議價籌碼買到的高檔貨;另外,全院統計也顯示,整體手術後卅天的平均死亡率還較美國低,所有的醫療品質數據都和美國相近。

去年底,在臺北醫學大學有一場研討會,討論醫院是否可以公司化?討論醫院的營利性?也討論醫療是不是應該國際化?心臟廟的經營模式,幾乎全站在拔河繩的另一端。

它從二○○一年兩百二十五床的心臟廟為起點,不斷複製這個模式,現在已在全印度十七個城市,擁有二十九家不同專科的醫院,並有高達七五○○張病床,也將印度的醫療水準帶向另一個高峰。

心臟廟不是慈善事業,而是紮紮實實的營利性公司組織,更像是救苦救貧獨立自主的社會企業。健康醫療產業是否營利、是否有利潤、是否國際化等論述,未必是醫療商業化的問題核心。人性關懷,更會是醫療健康事業的本衷,尤其是對那九成普羅大眾。

 

【原文刊載於《卓越雜誌》346.347期;更多資訊請上《卓越雜誌》;《卓越雜誌》粉絲團;未經授權,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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